第七章 鼓动

山里村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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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幽怨地看着张哲,好久才恢复过来。

    “公子,你说什么?”小雅抱着膀子,心想,已经被公子亲过了,不能再让他看到了,要不然公子会以为自己是个随便的人。

    “我说这地方还有其他进口吗?”张哲看着眼前的天然牧场,幽幽地说道。

    “应该没有,除非翻过两边的高山,夫人说过,乱世的时候,这里可以养一支军队,这里的草是上好的牧草。”小雅缩在阴影里,离张哲有两三米远。

    张哲对自己那个传说中的飞贼老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雅,这地方先不要告诉别人,走吧,我们回去。”张哲十分豪爽地挥了挥手。

    如果真像老娘所说,没有其他进口,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出山洞了,除非能在瀑布那个位置架设桥梁,而且还要上去把瀑布改道。

    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还是回到现实吧,现实是什么呢?

    贫瘠的土地上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在耕作着,已经是四月中旬,地里的庄稼黄不拉几的只有半尺高,不远处的房檐下几个大老爷们在聚成一堆捉着身上的虱子,十几岁的女孩因为衣不蔽体,只能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外面的世界,十几个男孩光着屁股在泥地里满地打滚。

    还好,李虎领着十几个青壮在一块空地上练功,给了张哲希望和信心。

    “张公子,回来了!”常平抹了一把汗水,扭头笑着跟他招呼。

    张哲点点头,又招招手道:“李虎兄弟,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李虎叫停了其余人,一群人打着赤膊就过来了,还好今天小雅有些不正常,这次没有跟出来。

    “公子有话?”李虎笑着道,对于这个债主一样的公子,李虎这些人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面对债主的底气不足,也有对他一枪崩了人之后依旧风轻云淡的敬佩,还有对他随便几句话就能借刀杀人的敬畏,当然也有一丝丝对文弱书生的轻视,这一丝轻视也是他们能昂首挺胸站在张哲面前的底气。

    “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张哲指指那些在太阳底下捉虫子玩的壮汉。

    李虎这些人相互对视几眼,苦笑着道:“公子也看到了,这狗日的世道让人没法活下去,咱们要是不打熬一下身体,出去干点无本买卖,村里这么多人怎么办?”

    “是啊,张公子,不像是你们大户人家,吃田里的,喝铺子里的,不愁老天不愁这世道,咱们得用命挣条活路,每天练练总归会多些活命的机会。”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出去挣个前途,像李虎兄弟这样的身手和胆量,无论是在军伍中还是在流寇中都能混个人样出来,当然要命足够大。”张哲笑着道。

    “张公子,你问问李虎,他可愿意去外面卖命?”傅横笑着道。

    张哲看向李虎,期待他回答,却见李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默不作声。

    “张公子,李虎家是世代军户,他爹死在百户手中,他兄长又被那个闯王裹挟着当了流寇,听说去年就战死了,李虎就带着他娘逃出延庆府,加入可我们。”李常胜瓮声瓮气地帮着李虎解释,他们俩是一个村的,李虎家的情况他最熟悉。

    “张公子,咱们这些人都差不多,你说咱们能为官家卖命吗?”

    张哲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众人脸上都隐去了笑脸,说起来不是跟官府有仇就是跟流寇有怨。

    “傅横兄弟,你们这样的一杆子买卖能做多少次,外面的世界会越来越乱,等有一天你们拿着抢来的银子也买不到粮食的时候,你们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少顷,有人道:“公子说笑了,有银子怎么会买不到吃的?”

    张哲认得此人,叫莫得水,家中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妹妹,老爹死在建奴手中。

    张哲看着莫得水,淡淡地笑着道:“莫得水兄弟,你去问问下山采粮的兄弟,是不是越来越难买到粮食了,粮价是不是一天一个样?”

    众人一起转头看向后面一人。

    张哲指着那人道:“侯宝玉,看来你是负责采购粮食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被张哲点名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光着膀子,只有下身围了一块破布,隐隐还能看到不该露的东西。

    “张公子说的没错,这几天华阴县的粮价都已经到了一石五两银子,上个月才三两银子一石。”侯宝玉点头称是。

    “那去年呢?”张哲追问。

    “去年我还没有来,是蔡大叔负责的,听说是二两五钱。”侯宝玉指指远处在捉虱子得一个中年男子道。

    众人笑了笑,最后笑容都渐渐僵在脸上。

    “那我告诉大家,前年是一两六钱一石粮食。”

    众人愕然无语。

    张哲见众人已经意识到了粮食危机,于是趁热打铁道:“往后可怎么办?”

    “抢大户,听说华阴县城里的老爷们粮食多得吃不完。”有人突然嚷嚷道。

    众人大笑。

    “凭什么,凭咱们这十几个人,哪个大户不养着几十条汉子?”张哲逼问道,“况且,大家伙想得到,别人会想不到,能抢的大户早就被那些山贼给抢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怎么啃?”

    众人再次愕然。

    这时,李虎突然抬头问道:“张公子是不是能给大伙指条活路呢?”

    “我这里也只有一条路,就是抢他娘的!”张哲突然爆出粗口。

    众人哄笑,哄笑过后又觉得不对,怎么抢,不要粮食没抢到命倒没了。

    “李虎兄弟,还有各位,咱们李家坳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了,李常胜,我问你,你妹子呢?”

    李常胜脸上出现愠色,这也难怪,没有像张哲这样问话的,张哲这是后世人的思虑,那个时代,这样问候人家未出阁的女孩是十分粗鲁的。

    “常胜兄弟别生气,大家有的有老父老母,有的有兄弟姐妹,有几个能吃得饱的,穿得整齐的?”

    众人无语,齐齐看着张哲,不知道他有到底想说什么。

    张哲见众人的情绪已被他调动,决定再加一把火。

    “前些天,我从西安府出发准备前往洛阳,一路上走来路上全是干裂的田地,路边流民成群,白骨曝野,我本来应该走县城,穿过县城去潼关,大家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县城的官道而走老爷岭这边的山道吗?”

    “公子是不想再见到流民?”有人小声道。

    “嗯,没错,流民一般都会往富庶的地方走,老爷岭这边路是难走一些,山贼也多,可是很少见到成群的流民,更不会碰到卖儿卖女的场面。

    大家都是前几年从别的地方过来的,那时世道该没这么坏,老百姓家里还有点存粮,那滋味如何大家恐怕忘不了吧。

    现在的流民就更倒霉了,外有建奴,内有流寇,再加上天灾不断,官府哪里会管流民死活,我想经常去外面购粮的兄弟应该深有体会吧!

    村里种的那点粮食能养活这么多人吗,再不自救,大家是不是还想再流亡一次?”

    在张哲用低缓的语气不断地轰炸下,李虎等人的脑袋越来越低,脸上悲戚之色越来越明显,突然,有人抽泣起来,一个人抽泣,感染了其他人,更多的人默默流泪。

    流民的那一段记忆实在是台痛苦了,家家有人死在流亡途中,平时根本就不敢提起这段往事,现在张哲残忍地揭开了伤疤,击中了众人内心最脆弱之处。

    “所以啊,咱们要自救啊,要把村里人都团结起来,光靠咱们几个是不够的。”

    “张公子,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李虎红着眼睛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张哲。

    张哲不为所动,注视着李虎的双眼道:“我倒是有法子,不知道大家肯不肯听我的。”

    张哲自然不会自负地认为,凭他一席话就能让大家奉他为救世主,但是他相信,脑袋一定比胳膊好使,慢慢来,这个村子还是有前途的。

    李虎沉着脸点点头,其他人见李虎点头,都点头表示愿意。

    张哲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分工合作,多劳多得。

    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必须每天训练,只负责对外抢劫,专职做山贼,三十岁以上的男子和轻年妇人每天下地,负责种地,专职农夫,老弱妇人负责织布,以及其它力所能及的事情。

    至于约束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手中的粮食。

    “大伙想想,村里像大伙一样的人有八十几个,这么多人要是训练有素,再配上武器,下次完全可以走得远一些,买卖做得大一些,是不是?”

    众人听了张哲的想法,都不再做声,这些人之所以跟其他人表现不同,脑袋里的确还是多了点东西的。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大家肯不肯听。”有人小声嘀咕。

    “李虎,张公子这个办法不错,要想过得好,就得劲往一块儿使。”

    “李虎兄弟,你家是军户出身,训练大伙的事就要靠你了。”有人提议道。

    众人七嘴八舌一通扯,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李虎身上。

    “好,张公子,咱就信你一回,兄弟们要是都赞同,咱们分头去做大伙的工作。”

    李虎沉思良久,忽然抬头大声道。

    “呵呵,我这里还有个提议,张某不才,学过一点兵法,大家要是同意,训练有我来负责,我上午负责训练,下午准备在家里开个学堂,十五岁以下的都可以来听课,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张哲笑呵呵地说道,内心却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张哲啊张哲,你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青壮你不放过,连小孩你都不放过。

    众人再次愕然,信息量太大,众人需要思考。

    良久,才有人弱弱地问道:“张……张公子,你图什么?”

    “图什么,哈哈,我图得是能让那些小孩识文断字,大家信不信?

    我图得是让那些大姑娘能穿上漂亮的衣服出门,大家信不信?

    我图的是让大家的老父老母能吃得饱大家信不信?

    我图得是我大明不再有流民,我图的是大家能衣食无忧,有尊严的活着,不用为了一斗米卖儿卖女,妻离子散,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为自己活着,为家人活着,……”

    张哲说得唾沫乱飞,越来越慷慨激昂,最后连自己都被感动了,眼角溢出了感动的泪花。

    早在张哲在跟大家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最先围上来的是一批泥猴一样的孩子,然后是捉虱子的壮年,田里耕作的老汉,最后是一些有衣服能出门的老弱妇孺。

    等张哲情绪激动地说完,旁边已经围了几百号人。

    后来的不清楚情况,就问先来的,等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张哲的想做什么。

    当然有人不愿意,觉得张哲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这样的人绝对是少数。

    绝大部分的人,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都多多少少被张哲的宣言所感动。

    现场一片安静,老汉们弓着身慢慢地离开了人群,妇孺们红着眼离开了人群,小孩子一哄而散,继续玩他们的泥巴。

    张哲这番话即使是多年以后,依然让很多从黑暗中幸存下来的人心存感激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