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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展天白双眸圆瞪。
“大将军，我们还有希望……只要你还在，我们瑶国就有希望！”
抓着展天白双臂的两只手下意识用力，疼得展天白挤了挤眼睛。
“啊……”
包不平立刻松手。
他险些忘记了，现在的展天白……因为被瑶国当时的皇帝赐鸩酒，武功尽失，内力全无，体质连普通人都不如。
“对、对不起大将军……”
“别再叫我大将军了。”展天白无声叹息，声音揉进了几分无可奈何。
无论是之前被卖到小官馆，还是现在……人们总习惯于称呼他为大将军。
然而，对现在的展天白而言，“大将军”这个头衔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伤害。
“可是大将军……”一时间，包不平还没办法改口。
展天白禁不住苦笑，“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还有，刚刚的那番话，不要再说了。”
瑶国已然灭亡，包不平还说什么他是希望？
他算哪门子的希望？
他一不是瑶国皇室的后裔，二不是贵族豪绅，甚至于……他连瑶国人都不是。
他是异族，只不过举家上下从很早之前就定居在瑶国而已。
他们展家一家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瑶国人，一生戎马，为瑶国抛头颅洒热血。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满门抄斩！
他不怨么？他不恨么？
然而他该怨谁？该恨谁？
下令处死他一家老小的人，下令赐他鸩酒的人，不是端木璃。
而是瑶国的皇帝！
看到展天白乌溜溜的眸子渐渐爬上艳丽的血红，包不平不由吃了一惊。
他身为展天白的副将，自然清楚展天白异族人的体质，只不过，展天白的眸子也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变成红色，例如，愤怒时。
“大将军……”
此时此刻，包不平才深深地意识到，或许展天白并不想帮助瑶国复国。
对展天白而言，瑶国……是个深深伤害了他的国家，把他害得遍体鳞伤。
展天白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是因为瑶国。
包不平暗暗咬牙，内心矛盾不已。
“大将军，我知道……你恨景瑶皇帝，不过他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人是你！”
“我们？”
从包不平的话语里，展天白听出了端倪。
“‘我们’是指谁？除了你，还有谁？”
“当然是我们的弟兄啊！”包不平神色激动，眉宇间的皱痕仿佛是用焦躁和期待刻出来的，“大将军，当初端木璃率军攻破我瑶国城门的时候，我正带兵在焰阳郡与南楚的军队殊死相搏……后来我们败了，我带着最后一支军仅存的五十多个弟兄从小路逃走，一直逃到了瑶国西北部边界的乌罗族，那里民风淳朴，好心人收留了我们，我们才得以捡一条命……”
听着包不平急促的话语，展天白的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当初战场上厮杀惨烈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们瑶国本可能赢的。
如果他没被赐鸩酒的话……
眉宇间的“川”字越来越深，展天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闷痛。
为什么……又让他想起来？
那些战场上的亡魂……那些践踏家园的铁骑……
大张开嘴，展天白觉得有些恶心反胃，胃里翻江倒海。
好难受……
好痛苦……
好恨……
明明他都已经下决心释然了……然而，再次与包不平重逢，让展天白切身意识到——
他从未忘记过，那些国仇家恨。
“大将军，现在瑶国已经灭亡了……而我和弟兄们效忠的人只有你，跟我走吧，弟兄们都在等你……你的家人被景瑶皇帝杀死了，那么就由我们这些你当年一手训练出来的兵来做你的家人。”
“包不平……”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展天白被包不平的这番话感动了。
家人……
他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过“家人”这两个字了呢？
自从他们展家被满门抄斩，他就再也没有家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独地活着。
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展天白下意识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
这个身影，令他心慌。
“大将军，你怎么了？”包不平见展天白神色有些不对劲，不由问道。
“我……”眼帘轻垂，展天白没有看包不平的眼睛。
他不敢看。
“我没事。”摇摇头，展天白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他会想到端木璃？
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难道认为端木璃会成为他的家人么？
展天白你是不是疯了！
忍不住在心中骂自己，展天白暗暗咬牙，生自己的气。
“大将军，虽然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但是……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有了根，根是树木发芽生长的基础，我和弟兄们都相信，有你带领我们，我们一定能够将南楚灭掉，光复瑶国，到那时……你就是我们的王，是我们的新皇帝！”
慷慨激昂地说着，包不平再一次扑通一声跪在了展天白的面前，吓了展天白一跳。
“包不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亏你说得出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包不平，展天白忍不住斥责这位他曾经最钟爱的部下。
“我是异族，连瑶国人都不是，如何光复瑶国，如何成为瑶国的皇帝？再者说……我也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
展天白从小到大的心愿一直都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那个时候的他，认为男人就应该为战场而生，在战场上死。
然而……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连提剑时间久了都会觉得累……内力尽失，武功全无，这样的我，如何领导你们取得胜利？包不平，不要太异想天开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赤焰大将军’了！”说着说着，展天白神色激动，一双明眸红彤彤的，好似两颗价值连城的天然红宝石，“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包不平，不要再拘泥于过去了，瑶国已经灭亡了……你和剩下的兄弟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希望你们能隐姓埋名，过上平凡却安宁的日子。”
“那不可能！！”
包不平突然一声吼，展天白瘦削的双肩不禁颤抖一下。
包不平眼眶通红，愤愤不平，两只手用力攥成拳头，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凸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要我一辈子窝窝囊囊地活着，我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战场上！”
“包不平……”展天白神色纠结。
“大将军，你知不知道支撑着我们苟延残喘活到今日的是什么？就是你啊！”
包不平激动地指着展天白，“是你大将军，当初我们以为你被毒死了，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端木璃那个王八蛋报仇雪恨！虽说赐死你的人是景瑶皇帝，但是在背后买通小人献谗言的那个人就是端木璃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被景瑶皇帝猜忌……”
“好了别说了……”
眉宇间纠结得像一把解不开的锁，展天白心里一团乱。
耳畔塞满了包不平连珠炮似的话语，脑海中不停闪过端木璃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是端木璃变了吗？
还是他变了？
“不我要说！”根本不晓得展天白在纠结些什么，包不平只想将心里话一股脑全倾倒给展天白，他不吐不快，“大将军，后来我们打听到说你没死，但是武功尽失，被困在南楚帝都，还……还……还……”
话说到一半，包不平咽了口口水，有些说不下去了。
长睫毛上扬，展天白看着包不平尴尬艰难的神情，替包不平将后半句话补全：“还成了端木璃的禁脔……你想说的，是这句吧？”
“我……”包不平卡壳了。
目光闪烁，他忍不住往展天白的身上看。
此时的展天白不像往日在军营，从早到晚都穿着一身火红的战甲，给手底下将士们的感觉就是威严肃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形象。
虽然展天白长得比瑶国第一美女还要美，但将士们也不敢对展天白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如今……
站在包不平面前的展天白，一头柔顺青丝没有绑成发髻，而是随意地披散开来，平添了几分慵懒和闲淡，火红素纱长衫飘逸轻盈，仙气十足，将展天白原本锐利的棱角磨圆了，变得妩媚多姿，高贵冷艳，像罂粟，毒得致命，又叫人上瘾。
包不平忍不住多看了展天白几眼。
起初得知展天白变成了端木璃的禁脔，他和他手底下的将士们是打死也不信的。
端木璃好男色世人皆知，但展天白和端木璃可是头号劲敌，两人怎么可能……
而且展天白性子刚烈，包不平本以为被端木璃强占的展天白一定会想不开自尽。
但是展天白没有。
幸亏展天白没有。
又能再见到昔日自己最敬重崇拜钦佩的“赤焰大将军”，包不平的内心早就雀跃不已。
“大将军，知道你还活着，我和弟兄们别提多高兴了，所以我们的目标变了，不再是替你报仇，而是要和你一起，光复瑶国！”
包不平一把抓住展天白的两手手腕，十指不自觉用力，“现在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不用孤军奋战了……有我陪着你一起，还有你的好兄弟们，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杀掉那个端木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