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是梦,还是来生

落下濮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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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无尽的恐惧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这一刻,那些曾被我关在心底的恶魔,不好的回忆与情绪,全部向我涌来。它们正在一点点吞噬我,摧毁我,无论我怎样挣扎呐喊,都无动于衷。最后,我跳下了暗无天日的深渊。如果就这样结束了,多好。就这样吧,就这样一切都消散吧,就这样终结吧。然而,令我不安的是,黑暗越来越薄弱,似有光明要冲破进来了。“来生!”我浑身颤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落入光明。“不!!!”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助恐惧之后的绝望。

    “啊!”我猛地惊醒,双眼的恐惧还在扩散,“不,不……”无助开始涌出眼眶。“我不要光明,不要光明,我不要来生,不要……”

    “愿惜,愿惜,你怎么了?”

    “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看样子是了,应该还没从噩梦中走出来。”

    “愿惜,醒醒,醒醒。怎么办,她没反应,还哭了,还出了好多汗!”

    “我知道。要不,你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呼吸试试。”

    “好!”

    “你可千万要把握好度,别让她出意外啊。”

    “好!”

    我的意识开始慢慢回来,眼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两张脸。我竟然无法呼吸了,是有什么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正要伸手去探,这时我又重获了呼吸,于是我开始大口喘气。

    “愿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愿惜,你还好吗?”

    “愿惜?”

    我有点迷茫。“愿惜,愿惜……”我正在努力地回想这个名字。这时,记忆开始涌来。

    “愿惜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坐起身,努力向她们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做了个噩梦,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

    “让她缓缓吧。”

    “好。”

    我擦擦脸上的汗与泪,恍如隔世般,这一切如此的不真实。“终临……”也许,我真的是来生的你。“呵~”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竟也相信来生吗?

    窗外的景色还是老样子,很亲切,很舒服,似乎能洗去一切烦恼:一望无际的田野,收割过后,显得有些空旷。果园里有不少果子成熟了,正等待着佳人把它们摘下。菜园里的各种蔬菜正蓬勃生长,你推我攘的。牧场里的鸡鸭牛羊等,有的还在熟睡,有的已在焦急地等待着被喂食。小河静静流淌,似母亲般亲吻着每一寸土地。小路两边的大树正慵懒地伸展着身躯,沐浴早晨温暖的阳光。热闹的街区开始人头攒动,有慢悠悠散步的老人,说说笑笑,还有赶路去超市拿今天的食物的人,互相打着招呼。我仿佛能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轻松的,简单的,满足的,亲切的,幸福的。还有调皮的小狗,你追我赶,偶尔撞到人,偶尔跑下田野打架。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我不禁笑了。然而,噩梦还没有结束。

    “你的女儿真的是不讲话啊,见人不叫,跟她说话也不理。”

    “哎,我也没办法,除了她奶奶还能跟她说几句话之外,她对谁都不说话。”……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我的耳朵,但我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十分恐惧与不安。我无助茫然地一个人站在角落,仿佛与世隔绝,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们都说我是哑巴,光有嘴巴不会说话。这样的小孩,是没有人会喜欢会亲近的,有的只是嘲笑与捉弄。只有奶奶是她唯一的温暖与依靠,但那些温暖,她不记得了,那些嘲笑与捉弄,也几乎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刻进骨子里的无助与不安。

    小男孩与小女孩在盆里一起洗澡,小男孩推了小女孩一下,小女孩跌倒了,水溅了她一脸,她顿时哭了起来。妈妈很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哭,别哭了,再哭我打你……”小女孩没有停止哭泣,于是被打了。她哭的更厉害了,但打的也更厉害了。终于,爸爸脸色铁青地出来了,一句话没说,目光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麻袋上,过去拿了起来,走向小女孩,一把将她拎起来,扔进了麻袋里,然后嫌弃地丢出了家门,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我忘记了妹妹后来是被谁解救了出来,我只记得,当时的我,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掉进深渊。

    后来,长大了一些。“爸爸妈妈带妹妹去表舅家玩几天,你们听爷爷奶奶的话啊。”他们两个人穿得很隆重,带着行李,牵着妹妹走了。后来,爸爸妈妈回来了,而妹妹,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妹妹被送走了,原本那天我也要被送走的,但是我不讲话不讨喜,人家不要。而我,依然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也许,被送走更好。

    “这是我的,你放开!”我扑上去开始咬她的手。众人惊讶地看着我,奶奶想上前阻止,却已来不及。她大叫着把我甩开了,然后我看见爸爸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恐惧瞬间袭来,我本能地开始往外逃跑。此时夜已浓,我跌跌撞撞地跑着,我努力地,连滚带爬,却还是被他抓住了。他拎着我往回走,我不敢挣扎,不敢哭,却止不住地颤抖。他一把将我扔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然后把我拖到床边。黑暗加深了我的恐惧,我拼命地挣扎,想逃离这里,然而,迎接我的,是“啪”的一声和火辣辣的疼。恐惧就像个无底洞,他一脚便把我踹了进去,我竟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我猛地惊醒。昨晚,我梦到的是临的一生,今天,又从头开始了。我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继续,而我开始相信,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