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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抄起家伙去了牛棚。
“不能杀！不能杀啊！”
“求求你们了，就留它一条小命吧！”
饲养员肖长生挡在老黄牛面前，死死地抱着牛脖子，苦苦地哀求着。
等着分肉过年的社员们可听不进这话。
在他们眼里，面前这个不是老得干不动农活的老黄牛了，而是香喷喷的牛肉，是叫人流口水的白白胖胖的牛肉馅饺子。
众人把肖长生推开，一拥而上绑住了老黄牛的蹄子。
老黄牛没有反抗，侧躺在地上，哞哞地叫着，眼泪流了下来。
肖长生不忍去看老黄牛可怜又绝望的眼神，悲戚地喊道：“你们好歹给它蒙上眼睛啊！”
这时心急的年轻小伙子已经攥着牛刀朝牛身上刺了过去。
旁边有人赶忙伸手拦了一下，“得先用大铁锤子敲晕，要不然牛一发疯，咱们几个都弄不住。”
“哦，你说得对头！”年轻小伙子立马把锋利的牛刀收了起来。
但刚才他动作太快，牛的身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血溅到了不远处的小香宝身上。
三岁半的小嘎嘣豆姚麦香，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站在个子高挑的哥哥姚麦冬身边，像个圆滚滚、毛茸茸的毛线团子。
牛血弄脏了她的棉袄。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挂在胸前的福袋也沾上了血。
“麦冬，你怎么带香宝来牛棚了！快走快走！”姚大富沉着脸，挥手赶人。
“大伯，是香宝非要过来的，我拉她走她就哭。”姚麦冬把妹妹抱起来，说：“小香宝不怕血，就让她看会儿吧！”
姚大富队长眼下正在组织社员们杀牛，也顾不上太多了。
他叮嘱姚麦冬：“你抱着小香宝站远一点，这里乱七八糟的，别把香宝磕着碰着了。”
姚麦冬点头应声，“知道了，我会看好小香宝的。”
对着老黄牛杀红眼的一帮人，扭头看向小香宝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小香宝的胆子可真大啊！你们瞧，她一点都不害怕。”
“别看小香宝不会说话，她可比其他小孩厉害多了。”
“小香宝，明天来大爷家吃卤牛肉！大爷做的卤牛肉又香又软，好吃得很，保准你吃了之后总惦记。”
“香宝，过年了来叔家吃牛肉馅饺子！叔给你包几个纯肉馅的，绝对香得你一跟头。”
“香宝你是不是喜欢吃面条啊，回头我拿炖牛骨的汤给你下面条。”
众人乐呵呵的，想到过年有肉吃了，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老黄牛岁数大了，消瘦了很多，其实剔不出来多少肉了，分到每个人手头上也就一两斤的样子。
可以说每块肉都是非常珍贵的。
但大家就是喜欢小香宝，愿意无条件地宠着她。
往常这种时候，小香宝都会甜甜地笑，像模像样地鞠一躬来表达对大家的感激。
但她今天脸上没有笑模样，甚至显出了几分成年人才会有的严肃。
“挂着个小驴脸，咋啦？有啥不开心的跟哥哥说！”姚麦冬一手稳稳地抱着妹妹，另一只手刮了一下妹妹软糯的小脸蛋。
小香宝抬手朝老黄牛的方向指了一下。
“你不想杀牛啊？”妹妹随便一个动作，当哥哥的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小香宝用力点了点头。
她非要哥哥带她来牛棚这边，不是为了看热闹的，而是要阻止大家杀牛。
姚麦冬其实也不落忍，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耐心地跟妹妹解释，“不杀不行啊，这两年收成不好，不想办法弄点吃的，大家咋过年啊！”
小香宝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那边已经抄起了大铁锤子。
她心里那个急啊，可她太小了，而且还不会说话，实在有心无力。
小香宝只能拍打哥哥的肩膀，示意哥哥去阻拦。
姚麦冬伸手握住妹妹的小拳头，十分无奈道：“这事我也拦不住啊，老黄牛干不动活了，留下来也是浪费饲料。这两年日子不好过，没办法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就能懂了。”
“啊……你们都没长心啊……”年近五十的肖长生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他养了这头老黄牛将近二十年了，人和牛相处得跟家人一样，感情特别深厚。
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该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这个沉默寡言、内敛隐忍的汉子，第一次这样宣泄情绪。
老黄牛也在哀戚地哞哞叫着。
人和牛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听的人心里难受极了，大家多少都有些不忍心。
但无论如何，牛还是要杀的。
有杀牛经验的社员，高高地举起大铁锤子，朝着老黄牛的头就猛击了过去。
“不要！”一道又甜又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嘹亮、坚定、带了些许命令的意味。
众人纷纷一愣，一时间都没有辨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姚麦冬，他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向了妹妹。
“小香宝，你说话啦？！”
小香宝自己都蒙圈了。
怎么突然就能说话了呢？
毫无一点点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