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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浚息不在侯府,毕竟是大年三十,侯府张灯结彩,年味飘香,不时鸣放着鞭炮,还是很热闹。何况侯府还有小姐这个主子在,奚曦更是浚息心尖上的人。浚息离开荆州时,特意嘱咐过福伯,他不在侯府的这个年节,务必不能使奚曦感到冷清。年三十的这日,下人们天不亮就赶到了玉苑外想给奚曦小姐提前贺岁,可玉苑被阿穗示意紧闭着。
奚曦喜欢清静也喜欢热闹,往年在魏国青州的帅府还好说,如今青州失守家破人亡,她没心情接受浚息府中的下人们的贺岁。奚曦的心情并没对阿穗道说,阿穗也是知道的。
虽没有接受侯府下人们的贺岁,幻音阵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大年三十的氛围下,奚曦勉强修习《音魅》到了下午,这日终于还是没了修习《无忧曲》的心思。
抵在唇边的萧,被奚曦放了下来,奚曦望着在她《音魅》之音编织的幻境里熟睡的,那个和浚息一模一样的江湖客。
她以他为试炼品,修习《音魅》已经两日了。这两日,她以魅音给他编织过惨烈的幻境,他几欲自了性命;她给他编织过悲伤的幻境,他在幻境里悲恸大哭。他刺杀她,被他引进幻音阵的这两日,他可谓是饱受她的折磨,他清醒的时候,直言她是魔鬼。
因为他和浚息一模一样的相貌身材,这两日,奚曦借习练《音魅》之机,确实是把一直以来对浚息的痛恨加诸在了他的身上。
可魔鬼也有天使的一面。何况,浚息还是她喜欢的男人。
奚曦从梅树的树桠上下来,一步步走去那个江湖客身边。在他身边蹲下了身。江湖客被她折磨了两日,此时在她为他编织的那个美好幻境里睡的正酣。那个幻境如此美好,偏执疯狂的江湖客,眉目都是舒展了开来。
江湖客本就和浚息一模一样,他眉目舒展卸去了偏执疯狂后,更是和浚息分毫无差。
奚曦不由伸手到了他的脸上,温柔抚摸着他和浚息一模一样的五官,目光眷恋。
“阿玉……”睡梦中的江湖客,突然微笑梦呓出声,捉住了奚曦在他脸上温柔抚摸的手。
她给他编织了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梦境,“阿玉”,想必是他意中人的名字吧?
被江湖客这一闹,奚曦回过了神他不是浚息,从他的掌中抽脱出手。
奚曦今日没有心思再修习《无忧曲》,便出去了幻音阵,回去了绣楼。她坐在铺着狐裘的椅子上,趴在卧房窗台边。窗户是撑开的,那扇窗户下,便是绣楼背后的五色池,日光下,其中的金玉珠宝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奚曦有些烦郁,随手将窗台边的一只玉钏从窗户扔了下去,玉钏“汀嗵”一声,沉入了五色池子里。
扔了玉钏,奚曦的心情仿佛好了些,脸枕着手臂,微蹙着黛眉,也不去看窗户下的五色池,只是趴在窗边神思。
——在这样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她有些思念浚息。喜欢上了浚息,这是一件多么让她烦郁的事情!
虽然这不足以改变她对他的杀机,可到底还是令她困扰啊!
……
奚曦从窗台边的椅子上站起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浚息沐浴着冬日稀薄的晚霞站在奚曦的对面,奚曦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玉箫中的暗器往浚息发射过去!
那个江湖客从幻音阵中出来了?!
浚息避开暗器,问奚曦,“你干什么!”
浚息万没想到,他披星戴月从京城赶回来,亦是喜欢上了他的曦曦,会这样迎接他。
“你是谁?”幻音阵中刺杀她的江湖客,还是浚息?
浚息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自证身份——他将怀里的一个同心结掏了出来。曦曦早就自言不擅女红,如是离开荆州的前夜,曦曦陪他的那晚,他令曦曦给他系了一个同心结。
乍看那个同心结,奚曦脸颊微热,且有些恼怒,但总算可以断定“你是浚息?”
奚曦过去浚息身边,“有个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刺杀我。”奚曦拉住浚息的手,去往幻音阵,“你跟我来。”
曦曦还好端端的在眼前,刺杀曦曦的人自然没有得逞。但他不在的日子里,竟有人敢刺杀曦曦?曦曦说那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是易容,还是原本就跟他长的一模一样?毕竟,世间真有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望舒的父亲,他的孪生哥哥,虞长卿。兄长又是偏执疾狂之人。
奚曦拉着浚息行到幻音阵外,萧中射出暗器关闭了幻音阵阵法,《无忧曲》她还没能完全掌握,她不能令浚息知晓出入幻音阵的步法奥义。
浚息猜想着曦曦口中易容成他的人可是他的兄长,并没有分心想窥视幻音阵,和曦曦一道入了已经关闭的幻音阵中,浚息凝瞳,刺杀曦曦,被曦曦囚禁在阵中之人,果然是他的兄长虞长卿。
虞长卿已经从奚曦给他编织的那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梦中醒来。梦中,他与玉奴终结连理,不,那不是个梦。真实的宛如现实。可是他很清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玉奴已经跟他阴阳两隔,又怎么可能嫁给他?何况,玉奴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他。她跟她的丈夫奚滨情比金坚,婚前,她喜欢的,亦是他的弟弟浚息。
正想着浚息,他就看到了浚息。
浚息亦是看着虞长卿。
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兄长了,两年多近三年了。这个世间跟他血缘最近的人,他近三年未见他,骤然相见,非但不觉欣喜,还令他觉得憎恶。恨铁不成钢的憎恶!
偏执疾狂的虞长卿,同样憎恶地看着浚息。
两个形貌一模一样的男人,互相憎恶地看着对方。奚曦微微愕然。而浚息看着那个刺杀她,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眼中虽是憎恶,却也不见杀机。奚曦凝眉看着那个和浚息一模一样的江湖客,他,到底是谁?
正思衬着,听闻浚息回了侯府的福伯,找来了幻音阵,福伯乍见虞长卿,惊愕道:“大爷!”是知道奚曦将刺杀她的刺客囚禁在幻音阵中,但他着实没有想到,那个刺客是长卿大爷,侯爷的哥哥。
听闻福伯的称呼,奚曦便猜到了八九,“听说你有个孪生哥哥。”孪生子、女,形貌大都很相似。
“就是他。”浚息道。
互相憎恶看着对方的兄弟,终于是起了争执。
浚息自然是恨铁不成钢。早年因为玉奴喜欢浚息,而与浚息就生了隔阂的虞长卿,却也是言语偏激讥诮,斥责浚息将奚滨的余孽从断头台上瞒下,养在南安侯府,更指责奚曦的母亲玉奴嫁给了敌国主帅,言辞之间又爱又恨,眼见虞长卿疾狂之下,又要痛斥出他跟玉奴的感情,曦曦在这里,浚息唯恐曦曦知道他跟玉奴的情事,隔空点了虞长卿的穴道,令疾狂的他昏睡了过去。
“将他带下去!”浚息吩咐福伯。
“是!”
幻音阵中,奚曦望着浚息,“你兄长虞长卿跟我娘之间有过感情?”
浚息谨慎答道:“你母亲毕竟是齐人。她生长在齐国京城。我兄长见过她对她一见倾心也不奇怪,只是爱慕天下第一美玉的男子,犹如过江之鲫,他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奚曦问浚息,“那你呢?也曾是爱慕我娘的男子之一吗?说起来,你们和我娘的年纪相仿,倒是一个时代的人。”
奚曦本是玩笑问这话,浚息却不由地呼吸一窒,片刻坦荡笑言:“当然。”
他这样坦荡承认,奚曦倒觉得他跟她娘并没有什么过往情事了。
浚息无声松了口气。
……
“真漂亮!”卧房中,奚曦展开风筝,由衷地喜欢。
浚息笑了,他看到那个风筝的第一眼,就觉得曦曦会喜欢,“正月初几里天气好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放。”
“我以为你会在京城过完元宵再回来。为何赶在年前回来了?”奚曦低喃。
浚息从身后搂住奚曦的腰肢,在她耳后灼热吐息,“你说呢?”
奚曦耳根微热,脸容上却带上了笑意,她与他仇恨虽不共戴天,但小别重逢,又是在合家团聚的大年三十夜里,他骤然回归陪伴在她身边,她到底还是欢喜的。她喜欢他啊。
“今晚我留在这里。”浚息道。
奚曦才要拒绝,浚息拥住奚曦笑道:“陪你守岁。”
被戏弄,奚曦微恼欲挣开浚息的怀抱,“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脏死了,先去换身衣服吧。”
浚息看了眼自己的服色,确实满是尘灰,难怪曦曦乍见他会以为他是兄长。浚息将挣脱他怀抱的曦曦,贴面拉进他的怀里,“等下,再去沐浴更衣。”浚息低首,往曦曦的唇瓣亲了下去。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急迫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