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止是颗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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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明檀与白敏敏这番安慰,周静婉心中熨帖不少,暂时止了泪,一道去前头听了经,也没让旁人瞧出什么异样。

    虽中生插曲,但大相国寺的这场浴佛斋会还算是办得颇为圆满。众人观礼悟法,祈愿参拜,寺众分发结缘豆、香药糖水,甚得孩童欢心。及至暮鼓时分,闭寺送客,众人姗姗,不一而散。

    明檀也是打道回府之际,才想起被她罚去佛堂的奉昭永乐两人。

    今儿因着要陪静婉,只让她俩跪了两个时辰,倒是便宜了她俩。

    回到府中,明檀遣人备礼,让素心送去宜王府和长公主府,并细细嘱托,务必要先表一番她代行责罚的歉意,再将大相国寺所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禀给宜王妃和温惠长公主。

    素心办事向来稳妥,自然不会有半分错漏。回府交差之时,带了更多的回礼不说,宜王妃与温惠长公主也都不忘托她转达约束不当的歉意,还有日后定会好生管教的承诺。

    明檀倒也不是真想操心两人的礼仪举止,若宜王妃与温惠长公主有心管教,本也不会让两人变成如今这般德性。派素心前往,不过是尽尽礼数,也让自个儿能有几日清净。

    “殿下还没回?”亥时三刻,明檀梳洗毕,见外头无甚动静,随口问了句。

    绿萼:“小姐您忘了,殿下今儿一早去了禾州,禾州虽近,但也不一定能一日来回,小姐不如先睡?”

    “睡不着,”明檀倚在贵妃榻边,随手翻起本杂书,又打发道,“先下去吧,我看会儿书。”

    “是。”

    绿萼应声,换了盏明亮烛灯,往香炉里添了小半勺清淡香料,才悄声退离主屋。

    江绪漏夜归府时,启安堂内仍烛火通明,只不过倚在贵妃榻边的明檀,已不知不觉悄然入睡。

    她手边的书页刚巧停在去岁制辟邪香漏掉的补注之上,江绪扫了眼,发现这页她还按出了一道极深的折痕。

    睡意昏沉间,明檀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她无意识地嘟囔了声“夫君”,然后又往抱住她的怀里蹭了蹭,呼吸安静均匀,带着浅淡馨香。

    -

    今夜上京,与定北王府一样烛火通明暂未歇下的,还有坐落于通北街南的宜王府。

    宜王妃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是泼热茶又是摔碗盏的,为着奉昭这不省心的头疼得紧。

    “王妃消消气,此事也并非是郡主之错,那永乐县主出言不逊,羞辱郡主,便是闹到皇上跟前咱们也不是没理。”丫头从旁劝慰道。

    宜王妃闭眼支额:“你以为,咱们宜王府有多大的脸面让皇上来主持公道?”

    皇上虽与太后不睦,但也定然不会因宜王府与太后为难,太后若铁了心要为她疼爱的外孙女出手教训――

    想到这,宜王妃头更疼了。

    奉昭这个惹事精,迟早要害死宜王府!得罪皇后与定北王妃还不够,甫一放出门又得罪了太后娘娘,早知如此便不应放她外出,直接将人发嫁蜀中才是正经。

    “备礼,明日一早便送去长公主府,就说郡主言行无状出手伤人,替郡主向永乐县主赔个罪。”宜王妃冷静吩咐,“另外再多派几个人看着,不许郡主出门。”

    “是。”婢女应声,不过片刻又迟疑问,“可江阳侯那边……”

    差点忘了,江阳侯还等着见上奉昭一面呢,这一面,也不得不见。宜王妃想了想:“先看着,等到相看那日再放她出门也不迟。”

    ……

    “母妃真这么说?”

    婢女为难,战战兢兢小声道:“郡主,王妃也是为您好。”

    奉昭直直落了座,面色惨白中又满是不甘,她抓着桌角,指甲青白,都掐进去了也无所觉。

    为她好?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信?

    不过就是因为江阳侯家产极丰,又因祖荫得了几分圣上眷顾,能为她哥铺路出些气力罢了。

    明檀这个贱人!若不是这个贱人,她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不知想到什么,奉昭忽然起身,拉开装满了珠翠的妆奁,随手抓了一把塞给前来报信的婢女,沉声道:“替本郡主办件事,事成之后,这一盒都是你的。”

    婢女惶惶,听完奉昭附在她耳边所说的话,心中更是不安。可她仍抵不过金银珠翠的诱惑,又想着不过是找些药,都没让郡主出门,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便咬牙应下了。

    -

    长夜无梦,次日醒时,明檀发现自己莫名到了床榻之上,素心和绿萼也不在跟前。她拘来个屋外的小丫头一问才知,昨夜殿下回了府,只不过今早五更不到,又出门了。

    明檀本是有些不快,可丫头又道:“殿下说,今年宫中培育的姚黄开得极美,很衬王妃娇嫩颜色,已经着人搬了几盆回来供王妃欣赏呢。”

    “殿下真这么说?”

    明檀心喜,又有些怀疑,她家夫君对她都说不出两句甜言蜜语,当真会和小丫头说姚黄很衬她娇嫩颜色?

    小丫头笑眯眯的:“王妃若是不信,等素心姐姐与绿萼姐姐回了一问便知,大家伙儿可是都听见了。”

    今儿一早绿萼便去了库房拿香料,素心则是去了膳房盯早膳,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回到启安堂。

    两人回来,明檀便迫不及待将小丫头所言复述了遍,又问道:“殿下可真这么说了?”

    见明檀这般期待,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点头。

    明檀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忙让绿萼给她梳妆,说是要去花圃赏姚黄。

    绿萼应是,只不过难免有些心虚。

    “皇后娘娘着人传话说,今年宫中培育的姚黄开得极美,很衬王妃娇嫩颜色,若是喜欢,可让人搬几盆回来供王妃欣赏,王爷已经遣人去搬了。”

    ――这其实是今早殿下身边随扈所说。

    可殿下也“嗯”了声,那想来殿下也是这般认为的。小姐如此开心,还是不要扫兴为好。

    绿萼这么一想,便也没再多虑,麻利地给明檀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又应赏姚黄之景,给她简单簪了支牡丹钗。

    牡丹是百花之王,姚黄又是牡丹中的极品,花叶饱满齐整,鹅黄一色又娇嫩鲜妍,置于奇花异草遍处的花圃,仍是极为夺目显眼。

    明檀正赏着花,素心忽然过来:“小姐,平国公府的帖。”

    明檀接了,并不意外。

    浴佛一过,四五月中再无盛节,但京中各府正是争办诗会花宴,也不缺热闹。

    去岁时节,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平国公府的暮春诗会,虽只办了半场便匆匆散场,但一来才子佳人云集,二来排场极为盛大,三来便是圣上那一旨赐婚着实令人印象深刻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去岁只办半场的遗憾,今年平国公府三小姐章含妙又操持起了暮春雅集,此回不叫诗会叫雅集,是因着此宴规模又扩大了几番。

    章含妙年纪小,办事倒妥帖,昨儿在大相国寺才口头相邀,这会儿正式的邀帖便到了。

    明檀打开扫了眼,稍稍有些意外,因为上头不止邀了她,还邀了定北王殿下与王妃一同前往。

    她这才想起,章含妙昨儿似乎说过,这回雅集还开了靶场与马球场,如此,邀夫妇也甚为合理了,只不过她家夫君,应该不愿去这种场合吧?

    晚上浴毕,明檀换了寝衣,坐在启安堂的天井边吹着春夜柔风,任绿萼站在后头帮她绞着头发。

    江绪正好大步迈入。

    明檀见了,忙弯起唇角,起身至垂花门处相迎:“夫君!”

    明檀不过是步子轻快些,江绪却误以为她是要投怀送抱,下意识便将背在身后的手松开了,还稍稍张了张,意欲接人。

    明檀本来是没那个意思,但她不傻,见状便欢欢喜喜地抱了上去。

    绿萼低头偷笑,行了个福礼,朝院内的小丫头们使了使眼神,悄然退开了。

    明檀环抱住江绪精壮腰身,又踮了踮脚,往上环住他的脖颈,撒娇道:“阿檀等你好久了,昨晚也等了好久。”

    江绪淡定地“嗯”了声,凝上片刻,总算从脑海中搜罗出句关怀之言:“冷么。”

    “夫君抱抱就不冷了。”明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

    江绪也没多话,忽而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内走。

    其实自那回尽兴过后,江绪便能觉出,他这小王妃对床帏之事怕得狠了,有事求他也是哼哼唧唧的,敷衍两下就想躲开。

    可今日倒颇为主动,本是打算早些歇了,她又自己趴上来蹭道:“夫君当真觉得阿檀与姚黄一般颜色娇嫩吗?”

    江绪凝了一瞬,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嗯”了声。

    明檀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极近距离地望着他问:“那平国公府要办暮春雅集,夫君要陪阿檀一起去吗?”她原本是觉得自家夫君肯定不会去的,不过这会儿气氛正好,她便觉着也不妨一试,“听表姐说,表姐夫会陪她去呢。”

    “什么时候?”

    明檀回想:“十天后。”

    “本王过几天要去趟青州,要待在青州待上几天。”

    “这样啊……”

    明檀倒也没有特别失望,只是稍稍觉得有些遗憾,她夫君如此俊朗,不带出去炫耀炫耀真是太可惜了!

    明檀正兀自遗憾着,小脑袋也从江绪肩上移开了来,可忽然锦被半掀,她又被捞入身侧之人怀中。

    屋内红烛明灭,耳边也传来一道低低的,意味不明的嗓音:“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