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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姐,活不了了。”
赢鱼话音落下,对清芦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愣了片刻,她这才又开了口,颤声问着:“你说什么?”
赢鱼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姐姐,活不了了。”他说着,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向清芦走去,一边走一边将一切道来:“我为她变了一副凡人躯壳,将她的魂魄与鱼身剥离,将魂魄移入凡体之中……可人妖殊途,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变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强行化人,有违天道,一旦身死,魂魄必散,便再难入轮回。”
“不――”清芦嘶喊着,“你骗我!我分明封住了她的魂魄,她的魂魄还没有散去,她还有救!”
“天道一向如此无情。”赢鱼有些感慨地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愤恨。他走到了清芦面前,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清芦,一言不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芦早已是满脸泪痕,她低下头来,眼里一片混乱,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一定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苏商商见清芦如此,也是心痛不已。她知道姐姐一直是清芦割舍不下的存在,几百年来,她的生活里只有姐姐。如今,却是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了。
“不,你骗我,你骗我!都是你害得!”清芦彻底崩溃了,竟一跃而起,直冲赢鱼击去,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但赢鱼对付这小妖还是绰绰有余。苏商商好容易才站起身来,便看见赢鱼只是轻轻一抬手,清芦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住了前路,再难前行。
“上次在洞庭湖,我用的化身,诸事迟钝,这才出了疏漏,让你逃了一次,”赢鱼说着,微微眯了眯眼,“这次,不会了。”
说罢,赢鱼手上一用力,就向清芦狠狠击去――
“不要!”
就在这一瞬间,苏商商飞扑过来,纵身挡在了清芦身前,替她抗下了赢鱼的一击。刹那间,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她被重重地打落在了清芦身上,两人一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商商!”山洞里的梁蕖一惊,忙唤了一声,周身杀气猛地增强。她狠狠地拍打着洞口的屏障,急切地想去查看苏商商的情况。
可惜不论她如何用力,以凡人之力,怎能撼动这法术设下的屏障?梁蕖焦躁不已。渐渐的,梁蕖的眼中又升起了一层血气……
“商商?”清芦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苏商商会为她挡下这一击。
“我真的拿你当朋友,”苏商商说着,又望着赢鱼,却轻轻推了清芦一把,断断续续地低声说着,“快走,不然我白挡了……”
“什么?”
“快走!”苏商商道了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向清芦狠狠地推去,强行将她送入了云端。赢鱼还想再追,可苏商商却又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让他寸步难行。
赢鱼见了,微微蹙眉,又摇了摇头,咬牙说着:“苏商商,若非看在梁蕖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对你如此客气!”
“放过她……”苏商商无力地恳求着,“她是我的朋友……”
她如今已是气若游丝。赢鱼方才那一掌实在太重,他对清芦是存了必杀的心的。
“真是误事!”赢鱼看着苏商商,气哼哼地骂了一句,又随手向苏商商一指,助她平复内息、调理内伤。再抬头时,清芦已不见踪影了。他怕一出这荒山,昌灵长老便会趁虚而入,竟是想追都不能追了。
“也罢,小小鱼妖而已。”赢鱼道。
“嘭!”
可赢鱼话音刚落,身后的山洞已传来一声巨响。苏商商抬眼看去,只见梁蕖周身的黑气隐隐闪现着,她强行破了洞口的屏障,正一步一步地向外走来。
她在失控的边缘。
赢鱼看向梁蕖,不解地皱了皱眉。“她这是……失控了?”赢鱼在心中默道,“可她分明被屏障护着,没有受到威胁。”
说着,赢鱼又看向了苏商商,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的确,此刻的梁蕖状态实在是不对劲。她看似已经失控,不然不可能破了屏障;可她偏又没有发狂杀人,只是一步又一步缓慢地向苏商商走来。
实在是反常。
苏商商见状,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松了,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嘴边的血迹分外鲜艳。“阿蕖,”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她知道此刻的梁蕖多半是听不见的,“我没事……”
她想让梁蕖放心。
梁蕖没有回答,只是两眼深深地望着苏商商,一步一步专心又确定地走向了心爱的人。甚至在路过赢鱼身边的时候,她都没有去看他……她只是望着苏商商,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苏商商面前,又轻轻蹲了下来。
“商商。”梁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血气,唤出了苏商商的名字。这份克制实在是有些痛苦,她额间早已渗出了点点汗珠,面容上的青筋也分外明显。
她看着苏商商,小心又克制地将苏商商揽入怀中。苏商商实在是虚弱无力,虽然赢鱼给了她一点法力助她调理内息,可那一掌的伤痛不是说能化解就能化解的,合只得任由着梁蕖将她拉入怀中。也只有在梁蕖怀里,她才能感受到那份久违的安心。
“商商……”梁蕖又唤了一声。她两眼发红,对她而言,此时说话是一种十分艰难的事。她口中吐出的话都是破碎的,根本连不成篇。
没人知道她此刻正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她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在和体内可怖的力量对抗着。她以前从没成功过,每次的结局,都是被吞噬、被支配。
“放心,我没事,”苏商商搭上了梁蕖的手,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安抚着她,又劝慰着她,“你也要撑住……你要为我撑住!”
苏商商说着,又咳了两声,嘴边又溢出了点点鲜血来。她看着梁蕖,眼中已有泪光。她很担心梁蕖,依照梁蕖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她经不起再一次的失控了。
“阿蕖,”苏商商强笑着,握着梁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她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又温柔地说着,“放心,我没事……”
梁蕖周身的血气终于在这如水般的柔情下,被渐渐冲淡了。苏商商明显感觉到那杀气的退去,也明显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那双手突然间的无力。
“商商……”梁蕖又轻唤了一声,眼里的泪登时落了下来。
“放心啦,我没事。”苏商商迷蒙着眼睛,轻轻地道了一句,却又把头一偏,就在梁蕖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梁蕖紧紧拥着苏商商,而赢鱼则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见了这情形,心中不由得吃惊不已,可同时,却又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苏商商竟然可以影响梁蕖让她不再失控?这是赢鱼万万没想到的。
“只有昆仑令才有如此之能,便是从前的苏商商也没有这般能耐……在我被囚昆仑的日子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赢鱼心想着,看向苏商商的眼神又变了一变。
洞庭湖里,清芦费劲地推开了挡在石门前的巨石。那冰冷的石门不知何时竟裂开了一条缝,再也不是完好无损的了。
清芦呆呆地看着这石门,愣了一下,又忙伸手抚上这裂缝,努力地灌输灵力,想把这裂缝补上……可终究只是徒劳。
她无力地垂下了手去,望着那裂缝,手指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自己的灵力早已不复当年,莫说姐姐的魂魄,如今,就连一道石门,她都护不住了。
也是在此刻,清芦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姐姐真的离她远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在姐姐做出化妖为人这个决定时,姐妹二人就已注定了相行渐远。
她颓然地在石门前坐了下来,手还搭在那石门上。她只觉心中一阵绞痛,多年来的执念终究不能达成,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了泡沫。
“姐姐,”她带着哭腔,“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多少年了,她的生命里只有姐姐。她想回到从前的日子里,只做一条单纯的鱼,和姐姐相伴。她宁愿只有几年的寿命,也不愿这样孤独地活上千年、万年。
“姐姐,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清芦喃喃着,忽地又想起了那个这段时间一直与她相伴的姑娘。
玉锦……玉锦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凡人,是个少有的不让她厌恶的凡人。不,不仅是不厌恶,她还有点喜欢她。
然后她无情地甩开了她。本来两人已是命运相连,可清芦还是一有机会,就把她与自己的联系剥离开来了。
那日在客栈,在玉锦提出她要跟着清芦一起去城外荒山之时,清芦果断地拒绝了她。
“你不能去。”清芦说。
“为何?”玉锦问。
清芦十分严肃地说着:“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凡人无关。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玉锦愣了愣,似是觉得好笑:“你如今还把人妖之别看的这么重吗?”说着,她又上前一步,看着清芦的眼睛,问着:“你是觉得还没把我牵扯进来吗?自你们把我从使团掳走的那一刻起,我就被牵扯进来了。如今你的内丹更是在我的体内,你又要如何划清人和妖的界限呢?”
清芦想了想,又求助地看向了昌灵长老。方才昌灵长老曾对她说,她有办法。
昌灵长老明白了清芦的眼神,她点了点头:“我的确可以帮你将的内丹复位。”
“那这凡人呢?”清芦问。
昌灵长老答道:“你放心,我会用自己的灵力为她续上这一口气。她不会有事的。”
清芦当即对着昌灵长老行了一礼:“请长老施法。”
可她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身后的玉锦传来一声轻笑,似是夹杂着许多的悲凉。清芦听见这一声轻笑,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回头去看玉锦的神情。
明明方才还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如今她却又无情地把她推开。
清芦在对待人妖之别上很是清醒,清醒的竟有些无情了。玉锦也很清醒,清醒的在听到清芦的话语之后竟是深深的绝望。
“请长老施法!”清芦又对着昌灵长老道了一句,声音比方才那一句高出了许多,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盖住自己心中别的声音。
昌灵长老听了,当即抬起手来施法。刹那间,玉锦有些痛苦地轻哼一声,一颗内丹便从她口中吐了出来,她也虚弱地坐在了床边。清芦伸出手去,这内丹便稳稳地落在了自己手中。她看着这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竟有些发呆,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中升起,让她心中难安……她讨厌这种感觉,又忙将内丹放入了自己口中。
昌灵长老又用灵力给玉锦续了气,可玉锦依旧虚弱地倚着,轻喘着气。
“也罢,你我终究人妖有别,”玉锦说,“你去做你的事情,我也该去做我的事了。我们都该回归本位了。”
“此话何意?”清芦背对着玉锦,颤声问着。
“我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玉锦说,“我要进宫,履行琼华公主应当履行的责任。”
“宫里水深,你也不必非要进宫,反正也没人发现。”清芦忙说着,回头看向了玉锦,可在看见玉锦眼神的那一瞬间,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玉锦苦笑着看着清芦,说:“我没有选择,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如今,已没有理由再耽搁了。”
“可你如今明明有选择……”清芦自然知道她话中之意,声音也没了底气。
没了这牵绊,玉锦便没有理由留下了。
“清芦姑娘,如今你没资格干涉我的决定了,”玉锦正色说着,“西吉国送公主来此,是为了西吉国的安定,你们占了我的位子,如今又没法完成我的任务。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