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景小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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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明宣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面前接踵而至的同行, 每一个人跟他说的话都大同小异。不是恭维几句褚家商号生意兴隆是多得他领导有方, 就是拐弯抹角打听褚玉瑭的病情还有与柳家的联姻进度。

    “贺总管, 你好你好。好久没有见到你, 没想到今日你竟然会赏光前来, 于某真是倍感荣幸。”于成恩是江南商会的会长, 虽然名下产业不算出众,但胜在威望甚高。

    贺明宣微微侧身,点头致意。对于成恩客气一笑, 说:“于老板客气了。此乃一年一度的江南商会盛宴, 贺某又怎敢缺席。”

    见贺明宣跟于会长相谈甚欢,刚才在贺明宣跟前碰了一鼻子灰的几位老板纷纷借机靠了过来, 围成一圈,附和着两人的谈话。商人经营的无非就是资源,资源又主要有两种来源 –关系和消息。

    贺明宣虽然是外姓人, 但是自幼就被褚老爷领回家,一路跟随, 又得褚老爷悉心栽培, 早已成为独当一面的商界豪杰。加上褚家继承人褚玉瑭和当家主母严氏也对其信赖不已, 试问还有谁会质疑贺明宣在江南商界的地位呢?

    “贺总管, 前阵子听说你与北方的康家少爷搭上了线, 不日就要进京洽谈新的合作。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在旁边陪衬的诸位老板终于有按捺不住的了,试探着问起。

    此话一出, 其他几人也都竖起耳朵, 静等答案。今夜这场宴会, 焦点就在贺明宣的身上。他们前来,为的就是能从他口中打探出一些关于康褚两家合作的消息。要是南褚北康真地联手,那估计也就没他们这些虾兵虾将的事了。早日找个码头依靠才是新的出路啊。

    “贺某过几日的确要进京。不过只是去处理一些褚家分号的事情,与康家无关。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误会,这几日这样的问题我倒是听过好几回了。”贺明宣不厌其烦地说着同样的回答,眼神却深邃沉着。

    几位老板不肯就此罢休,相视一眼,便又接着打探:“不过这两年褚家茶楼遍布整个江南,生意是越做越大。这规模快要赶上康家在北方的势力,我们还以为贺总管是去交流经验的。”

    贺明宣的脸色冷了一些,却还是挂着浅笑。他耐心地听着这些疑问和猜测,并不着急回答。于成恩心中也对此好奇,但他并不像其他几位老板那样心急,他暗地里观察着贺明宣的反应,从不主动插话。

    “几位老板听到的消息还真是别出心裁,倒是给了贺某不少的启发。看来明宣此次上京,不妨试着与康家联络一下,看看刚才几位提到的建议是否可行。”

    这下,几位兴致勃勃的老板脸色尴尬起来,贺明宣笑着就给他们脸上来了一巴掌。商业机密向来就是各家的制胜法宝,他们这样七嘴八舌的猜测,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是在私自打探内、幕,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前来印证。

    于成恩出面打了个圆场,说道:“贺总管不愧是有过人的商业头脑。几位老板随口提起的想法竟然能使贺总管想到新的合作方式,的确给我们上了一课,受教受教了。”

    几位老板见有人出面缓和气氛,连忙顺着台阶下来,之后便找了借口陆续离开。贺明宣淡笑着目送他们远去,身边的于成恩却仍留在那里。

    “于老板,你这是?”

    “贺总管,于某非常佩服你在商业经营上的手法和魄力。尤其是这两年来,你全力引进的茶馆经营方式,简直令人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虽然与北方康家旗下的酒楼经营有些相似,但是我相信,贺总管一定有独到之处,能令褚家茶馆青出于蓝。”

    贺明宣一直看着远处,待于成恩说完这番话,才转过头去看他。盯了一会儿,他才说:“贺某始终都是外家人,自幼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承蒙褚老爷怜悯,将我栽培。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褚家的恩情。而将来褚家的所有,都会是褚大少爷的。”

    说完,他稍稍停了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道:“褚玉瑭才是将来褚家真正的掌舵人。”

    之后,贺明宣侧过身子对着于成恩,看着他的眼睛说:“若是于老板真地对褚家有兴趣,也有信心,不妨去找褚大少爷谈谈。贺某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还不等于成恩再说什么,贺明宣便提前离开了商会。其实在半个时辰之前,贴身随从告诉他,柳姑娘有事邀约之时,他就已经想要走了。却不料被几个好事的老板团团围住,费尽心思地想从他这里打听褚玉瑭的事情,令他心中烦躁。

    来不及让人备轿,贺明宣一路疾走,趁着夜色未深,赶到了柳瑜安约他见面的地方。这座茶楼是他升任总管后以自己的名义开的店,到如今仍人迹罕至。不为别的,只因这只为一个人而开。

    “瑜安,对不起,我迟到了。”贺明宣进入包房,就看到柳瑜安动作熟练地在泡茶。看样子,已是第三泡了。

    柳瑜安轻轻放下手中的茶壶,头还没有抬起,就听到她平静圆润的声音传出:“贺总管还是称我为柳姑娘合适些。或者,再过些时日,称我为少夫人,也可以。”

    贺明宣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瞬间凝固,垂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却又在柳瑜安抬头看他时,转变成平静的表情。

    “柳姑娘说的对。我刚才在商会上喝多了,失礼失礼。”

    柳瑜安也不追究,无声地替刚落座的贺明宣倒了一杯茶。轻轻推了过去,说:“既然喝多了,这葛花茶倒是不浪费了。”

    贺明宣知道柳瑜安没事绝不会主动找他,但他也不愿意主动开口打破这难得的相处。静静地喝着茶,不时去看柳瑜安。但是柳瑜安好像真地只打算约他前来喝茶小聚,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柳姑娘,这是第三杯了。”贺明宣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柳瑜安这才彻底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抬眼看着贺明宣。她这一看,便让酒后的贺明宣有些心潮澎湃。只可惜柳瑜安一开口,就又让他的心重重跌落。

    “其实这次贸然相约,是想知道玉瑭的病情。”

    贺明宣的脸冷了下来,思索片刻,说道:“我想,玉瑭的情况,褚夫人应该已经都对你说过了。你再来问我,其实答案也都一样。”

    柳瑜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轻笑了一下,又说:“严伯母说的话,我固然是很相信的。只是,贺总管的话,我也想要听一听。”

    贺明宣的脸上,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了。

    见他不说话,柳瑜安依旧保持平静的语调,说:“本来再过月余,我就要和玉瑭成亲了,于情,我和她青梅竹马,多年的相处早已将彼此当做亲人;于理,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我有权知道我的未来夫君究竟怎么了。”

    贺明宣听她说起未来夫君四个字,双手在桌下狠狠握成一团。可是柳瑜安的话不能不答,他木然地说:“既然是你的未婚夫,你大可以请求褚夫人准许你去照顾褚玉瑭,而不是在这里向我打探消息。难道说,你在褚夫人面前已经失去了信任吗?”

    柳瑜安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澜。

    “我所知道的,与褚夫人告诉你的,都一样。你若是还有其他问题,请直接去问褚夫人吧。既然你成亲在即,我们孤男寡女夜间相会,怕是会引人误会。贺某先告辞了!”

    拂袖而去,留下一室茶香。柳瑜安却无心再品,盯着眼前的茶具,她忽然一股脑将其全部推到地上。

    裕丰馆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口口相传,赶路人口中最实惠的饭店,就这么在城外站住了脚。施婉琬这几日一直在琢磨,想随褚玉瑭一同去店里看看。她现在倒是对褚家继承人的能耐有了新的期待。

    “婉琬,你想要跟我一起去店里?”早餐刚吃了一半,褚玉瑭就被施婉琬的话给噎住了。

    “夫君,我这些日子一直听你说起店里的趣事,仿佛自己也亲眼看着它成长起来。今日难得天气晴好,我在府里也闷得久了,所以想陪你一同去店里看看。若是你觉得不方便,那这次就算了。”施婉琬轻轻搅动勺子,白粥被搅得有些凌乱。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今天天气的确不错,如果你想要出门,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店里比较简陋,你别嫌弃就好。”褚玉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多做推脱。

    当刘丰夫妇在店里看见褚玉瑭领着施婉琬一同进来时,眼睛都睁得硕大。刘丰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么漂亮的人,呆愣在原地,忘了动弹。楚绥悄悄拧了拧丈夫的后腰,脸上也堆着笑朝施婉琬打招呼。

    “不知施小姐大驾光临,失礼了。”楚绥将丈夫打打发到后厨去帮忙,自己则倒茶招呼起施婉琬。

    施婉琬点头示意,对楚绥浅笑道:“刘大嫂,别这么客气。我今日也只是陪夫君来店里走走,还希望你们别怪我不请自来才好。”

    施婉琬这番客气又不失亲切的说辞,令楚绥方才的紧张与尴尬消除殆尽。又趁机看了施婉琬几眼,不得不感叹,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美貌之人。忍不住替褚玉瑭开心,这个傻孩子,还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刘大嫂,你去忙你的吧。娘子我会照顾好的,你们不用理我们。”褚玉瑭知道楚绥就算留在这里也是拘谨得很。

    “婉琬,等你喝完茶,休息好了,我领你四处转转。”褚玉瑭到了店里就变得神采奕奕,对店里的每一件事都了如指掌。

    虽然她从没想过施婉琬会主动提出要来店里看看,但是现在婉琬来了,她便忍不住地想要与婉琬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这是她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打拼建立起来的,这家小店的每一次进步和成长,都有褚玉瑭的心血。

    “夫君,真没想到你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在这里。而且,都十分的巧妙,令婉琬受益匪浅。”

    褚玉瑭被施婉琬这么一夸,自然也心情愉悦。她朝施婉琬粲然一笑,说:“娘子你就别恭维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能力。”

    还不等施婉琬开口,褚玉瑭又开口道:“不过我真地很感激你还有刘大哥夫妇,你们都愿意相信我,也肯给我这个机会去尝试。这份恩情我会牢记在心里的,一直记着。”

    施婉琬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没想过自己的区区三十两银子竟然卖了个大人情给褚玉瑭,不禁失笑。但又忍不住被褚玉瑭的真诚感染,刚才听她细心介绍着这店铺里的点滴细节还有她的设想,施婉琬想象得出这其中凝结了多少褚玉瑭的心血。

    “夫君,其实你还有很大的潜力,我相信你。假以时日,你的成就断不可能只有这一间店铺的。”施婉琬环顾了一圈店里,现在虽然不是饭点,但是因为赶路人络绎不绝,所以从开门不久就开始宾客临门。

    “娘子,你说的对。我的确还有其他的计划,如果你有兴趣,回府后我详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