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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天，律协率先找到了沈瑟，说是让她配合调查，确认是否在执业过程中存在违规行为。
或许是王建军已经找人说过了，律协的人对她态度还是客气的，说只是调查，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沈瑟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始而已，随着事态的发展，总会有超出控制的时候。
这个消息她没有告诉程绍仲，但当天晚上还是接到了他的电话。
程绍仲没有直接问她有关情况，只是想往常一样，问她有没有吃晚餐，今天做了些什么。
沈瑟一一回答了，同时也问他，三餐有正常吃吗？可别因为忙于工作什么都顾不上了。
程绍仲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沈瑟就知道，他这人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真当自己身体是铁打的，一点都不注意。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还好，他自己不在意，她还能监督着他。
可是现在，她离得他这么远，也不是时时能去打扰，她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是种什么样的状态。
心里边有点难受，沈瑟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程绍仲以为她还在为了律协调查的事情担心，没有多问什么，便安慰她：“律协只是例行调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沈瑟说，“你都听说了？”
“嗯，这不是什么秘密，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你在南城，不方便找我的时候，就找方进帮你出面，很多事不用你亲自解决。”
方进已经联系过沈瑟了，说过程绍仲已经好好交待了他。
其实就算没有交待也没关系，方进已经把沈瑟的事当成了自己的坎，如今一心扑在这上面，想帮她渡过难关，这一点沈瑟半分没有怀疑。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谈，而是对程绍仲说：“我看到新闻，顾绍季已经无罪释放了。”
程绍仲顿了顿，应道：“是，二审法院推翻了定罪证据，疑罪从无，就把人给放了。”
沈瑟听他的语气轻淡，好像不觉得有什么所谓，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顾绍季被释放吗？
沈瑟拿不准，但又实在是放不下，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被关押的这三个月，心态可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之前去见他的时候，看到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跟他遇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绍仲的话里带着笑意：“你在担心我吗？”
“是啊，我很担心。”沈瑟直接承认，“所以你也要上点心，不要还对他像以前那样看待。不管是谁，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都会变的。更何况顾绍季原本就不是个多良善的人，我总觉得，他这次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沈瑟每每回想起先前顾绍季的样子，都会有这般担忧。
当时他或许还顾念着一点对她的情分，可是当在法庭上将这一切都捅破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无所顾忌了。
从今以后，谁也无法料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沈瑟不怕调查，也不怕报复，她如今更在意的，是要保守住一些秘密。
如果能让她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倒还好，这样就没人深究细挖了，可是如果有人要将这个局面打破，到那个时候，她就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担这样的后果了。
不过这样的心思，她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更不会让程绍仲知道。
如今这样的情势，不求毫发无伤地脱身，能够保持住现状，已经是难得。
程绍仲说：“你能担心我，我很高兴。不过你更需要相信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我知道，我相信你。”沈瑟的声音放缓了些，“一切当心。”
“嗯，等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去接你回来。”
自从沈瑟说想让彼此冷静一下，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之后，这是程绍仲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但这好像比说多少遍都让人内心踏实温软。
“好，我等你。”
最终，沈瑟回答他。
……
顾绍季回到顾氏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派败落的景象。
自从他入狱之后，顾氏的股东们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了公司下一步的走向，说的明确一些，就是进入破产程序。
因为大量的债权人上门讨要债务，公司的资金已经难以维系，破产，或者是有更实力强劲的公司来收购，似乎是顾氏唯二的两个选择。
如今传出了卓峰要推进收购的消息，倒是让部分债权人看到了希望，顾氏门前也比前些日子太平很多了。
顾绍季来到了以前的办公室，因为挺长时间没人打扫，上面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土，不过他并不在意，坐在皮椅上，他转过身，从这个角度看向半个安城的景象。
从前意气风发的感觉不复存在，唯一能让人感受真切的，是一种类似走上高处，却发现脚下都是海市蜃楼的虚无。
闭上眼睛，顾绍季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走上这条路，如果他甘心屈居在顾绍伯的手下，如今会不会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局面。
当然，人生没有如果，而人生也不会重来。
顾绍季想了想，睁开眼睛。
他已经有了答案。
不后悔，从到这一步，哪怕人人都觉得他现在是只丧家犬，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他仍旧不后悔。
比起如今的形单影只，被所谓的亲人欺压凌辱一辈子，更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他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俯瞰着地表的一切。
世事如苍狗，人生终凋零。
但在凋零之前，有过绚丽的绽放，走过的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余下的每一天只当做是偷来的，抱着这样的决心，还有什么得不到，有什么做不到呢？
顾绍季目光凝滞地看了会儿，然后找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我是顾绍季，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