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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消失了。
他说，“一梳……”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可昨晚才听他念过这些话的苏卿若，又怎么会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郑云袖临死前一晚是在大牢中，虽然秦夜离是堂堂秦王，可他并没有排斥进监狱，他像个罪犯一样席地而坐，衣衫脏污发丝凌乱。
她隐身去看他的时候特别不理解他，明明是最后一晚呆在幻境里了，他可以威胁郑云袖消耗力量弄个幻术的，但他却选择亲身上阵。
她隐身进了牢房中，他感觉到她出现，温柔一笑，说，我头发都乱了，你替我梳一下可好？
她见他头发确实有点乱，于是拿出小梳子，站在他身后帮他梳头发。
这一次不用再像新婚第二日宋寒秋故意激怒郑云袖那样故意扯断头发，苏卿若动作很温柔，哪怕秦夜离的头发打了结，她也没有让他断掉一根发丝。
秦夜离看着月光下她和他像是黏在了一起的影子，忽然就低低的念起了那几句话。
他的嗓音很好听，很温柔，轻轻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他好像将毕生温柔都凝在了这片刻里。
她笑他，“做了一回新娘子还不够，还想再做一回？”
他仰头看着她，轻声笑问，“倘若是嫁你，我愿，就不知你可愿娶？你可愿……跟我白发齐眉，儿孙满地？”
当时她笑他，说，“好啊，你什么时候能活上一千年了，我就十里红妆迎你回狐族，做我的人。”
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要记得此刻许下的承诺。”
她一点也不在意的说，“只要你能长命千岁，我就说到做到。”
她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灵气匮乏，即便是修炼入了门的所谓高人，至多也不过活上三百岁，想活上千年，哪儿有可能？
……
苏卿若恍惚的抽回思绪，低头轻轻笑了笑。
他执拗起来，真是比小傻子还傻，他怎么活得到一千年呢？
她垂眸压下眼中的热意，心说，傻子说傻话，只会让人觉得逗笑，但绝顶聪明的人认定了一件傻事、执着的说起傻话时，却会让人感到揪心。
低低的叹了一声，苏卿若想，早知那人会当真，她真不该做出那种承诺的。
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苏卿若低声喃喃，似是自言自语，“你那么与众不同，谁能轻易忘得了你啊。”
她不得不承认，那人无论是大着肚子的样子，还是最终消失前那哀伤的笑模样，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虽不至于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但至少百十年里，她做不到遗忘掉那个人。
秦夜离听到苏卿若温柔的承诺说不会忘了他，立刻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传入心间脑海。
就好像之前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脑海中，心口也酸酸涨涨难受得厉害，但在苏卿若那句话说出口的一霎，脑子一轻，沉重的枷锁无声断开，心口那种难受得想哭的感觉也一瞬间无药自愈……
他低头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茫然的摸了两下。
他是不是生病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莫不是真如卿卿说的一样，他现在不止傻，还多出了其他毛病吧？
他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依稀记得当时有个臭道士想伤害卿卿，他一时不慎被那个臭道士刺伤了胳膊，然后卿卿就给他吃补元丹。吃下补元丹以后他很高兴，抱着卿卿撒娇……
然后……
秦夜离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许许多多的讯息和记忆就像决堤的水一样猛烈的冲向他脑海中，让他整个人都跟着痉挛了一下！
一霎那，他将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
他进入了一个幻境里面，而且还在那幻境里成了亲、生了一个女儿……
可是那个跟他成亲的人是谁呢？
秦夜离此刻处在融入记忆的混乱期，他脑子里很乱很杂，讯息多得让他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清！
“唔……”
痛苦的呻吟一声后，秦夜离眼前一黑，再次晕倒过去。
……
秦夜离昏迷的时候，孟纯阳和老王妃慕容秋水来了。
看到孟纯阳，苏卿若才想起来自己从幻境里出来这么会儿时间了，没看见这位道长和小狐狸，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忽略道长了。
见慕容秋水也来了，苏卿若没好当面问孟纯阳小狐狸去哪儿，左右楚青璃和陈丽华没有告诉她小狐狸出事了，那就证明小狐狸如今还是安全的。
“道长，夜儿他还好吗？”
慕容秋水看到一身道袍的苏卿若，下意识尊重了一分。
她方才让丫鬟来唤秦夜离去长念楼见她，谁知道丫鬟连院门都进不去，回去禀报她之后，她发觉不对劲于是准备过来看看。
正好孟纯阳准备亲自去跟老王妃说一下秦王现在的情况，以免老王妃胡乱猜测，于是两人就在半道上碰见了。
一路过来，孟纯阳已经将秦夜离此刻的境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慕容秋水。苏卿若见慕容秋水担心的坐在床沿上握住秦夜离的手，侧眸跟孟纯阳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慕容秋水说：“老王妃您不要太担心，他没事。方才他已醒过来了，不过在女鬼幻境中的那些记忆突然间涌入他
脑海，他一时承受不住便昏过去了。”
慕容秋水听苏卿若说秦夜离无事，也就放下心了。
她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忽然想起一事，蓦地看向苏卿若和孟纯阳，“方才两位道长说，我儿是被一只女鬼袭击了？”
苏卿若和孟纯阳同时点头。
慕容秋水皱起眉头，觉得不对劲，“可是我儿身上有千年前得道高僧的佛舍利，百邪不侵，怎么会被区区一只女鬼袭击？”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秦夜离身上摸，想找出那颗佛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