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蛋疼的皇佑五年

灰头小宝2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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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方平也不纠结韩琦富弼他们的事了,又拿起一份文报看了一下。

    这是陕西都转运使李参的文报。

    要论数据,此番李参的最好。但这个家伙的事略敏感,他用青苗钱贷出去后,抢了非常大一群人的利益,替皇帝拉了非常多的仇恨,才换来的增长。

    当时在舒州和王安石王雱聊过后,老张就定论出了“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不宜扩大宣传”的基调,于是作为大宋喉舌之一、现在张方平没把陕西的事拿出来说,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带过,评价为“还行”。

    老张说还行,赵祯现在兴趣也不大,那当然就“还行”了。

    “?”陈执中也不知道李参知道情况后、会不会在陕西大骂“奸臣误国一手遮天”,会也无所谓,张方平历来喜欢维稳,会去陕西教李参做人的。陈执中是老好人,不想拉任何一方的仇恨,于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张方平拿起舒州的文报,笑道:“积极正面的东西还是有的,譬如此番的最显耀明星便是舒州,他们财税增长达两成之多。”

    两次!

    这么厉害!

    赵祯和陈执中都一起楞了,也纷纷来了兴趣。

    随即,赵祯一拍脑袋想起来道:“让朕猜一下,是因为朕的那个神童,搞出来的养殖业带来的?”

    张方平道:“那有一定缘故,但是客观的说,鸡从出生到产蛋,有一个完整周期需要走,而现在他们养殖业铺开不到一年时间,所以增长并非来自农牧,而是商税。”

    这不奇怪,北宋时期是颠覆的开始了,大宋首次商税超越了其他各税的总和,成为财政来源最大比重。那么商税大幅增长了,自然就会数据最好看,比什么业务增加都显著。这个道理赵祯知道,于是关心的问道:“因何而增加?”

    这涉及了那个小屁孩整顿街市秩序,收取保护费的事,提出来的话略有些敏感,于是张方平放水了,不想往这方面说,便只笼统的道:“来源于舒州对吏治的整顿,吏治清廉了,民间活力和秩序自然大增,就臣在舒州调查研究的结果,舒州是另一番景象,地痞流氓混混基本转行,投入生产去了,他们有了钱后不但不骚扰街市,还在街市花钱购买物资,物资需求一大,秩序一好,于是整个淮西路贩夫走卒都愿意朝舒州聚集,便形成了自发‘大市场’,市场越大越集中,就越方便官府监控和定税,再加之官吏队伍相对廉政,损耗较少,于是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对此赵祯喜忧参半。喜是喜在,这才是最有效的路子,见效最快的,舒州真的做到了。但忧就忧在,说白了这是范仲淹他们庆历新政的变种。当时的庆历新政反弹有多大,赵祯心有余悸。

    事实上虽然范仲淹的路子对,但要执行,便要和整个天下扭着干,这不是个小问题。到了这个年纪,对于已经过了争雄心态阶段的赵祯来说,维稳策略、远比激进策略更容易接纳。

    于是赵祯不出声。

    张方平当然理解皇帝的意思,这就是赵祯在大朝见前,主动来了解数据的缘故。那当然要先过滤一下,提前定论出那些适合拿出来宣传,那些适合默认,那些又适合否定。因为喜欢维稳的皇帝始终就觉得,有些东西只能做而不能拿出来说。

    譬如王安石和陈署打架,张方平和包拯打架。做了就做了,但是真不能拿出来讨论。

    皇帝感慨啊,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全都是做出了成绩有功的,又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猥琐,个个也都近乎于领袖,不方便把这些家伙放出来声势浩大的干。

    这些牛鬼蛇神还戾气一个比一个重,执行力一个比一牛,相互不服对方。也不知道妥协和商量,一但得势就是干干干。这导致赵祯怕这些人了,不敢随便把任何一个放出来拉仇恨。

    这么想着,赵祯哼了一声道:“说起舒州,朕认为是王安石的功劳。王安石那家伙也不让人省心,但现在看来,一群不省心的人中,他只是殴打了陈署有失官统,算是最好的了。”

    陈执中一阵郁闷,自己的宝贝女婿是司马光的人,然而皇帝现在肯定王安石,非常尴尬啊。

    赵祯还接着道:“在庞籍事件中,司马光的作为没错,但已经让朕很不满意,他于律法无措,却于道德有亏欠。还不止如此,其后舒州街市有传言,司马光心胸狭窄,过分处理辱骂他的平民,当时王雱身在现场一个劲劝说‘不知不罪,既然害怕别人不敬,朝廷给了你肃静避让的牌子就应该举起来’。朕觉得那小孩说的没错嘛,然而司马光愣是偏执,抽了说错话的人十鞭,就此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都传到京城来了,又通过皇城司的情报收集,进了朕的耳朵。”

    陈执中急忙道:“官家息怒,司马光确有不妥,但这毕竟不是多大事。”

    赵祯道:“事情当然不大,但影响不好。他司马光这已经近似‘冤案’。他抽的不是鞭刑,是我赵家天下的公信力,是朕的耐心。”

    赵祯也没说要怎么处理司马光,事实上司马光的事真不大,大宋也自来不喜收拾文人。但皇帝是人,他当然有权“不喜欢司马光”。想明白了此点后,陈执中叹息了一声,知道司马光废了,这样一来显然要定调:此番舒州的功劳考核中,司马光没有一席之地,全部是王安石那二流子的功劳。

    “司马光这个大蠢货!”

    这是目下赵祯、张方平、陈执中三个大佬的默认意见。

    很明显他是淮西安抚使、舒州知州,假如够聪明,听着劝别去惹那小孩,哪怕他混混沌沌不做事,到头来舒州的功绩他天然最大,王安石只能屈居第二。

    然而他能力不够又要去纠结,强行做与能力不匹配的事,还不听人劝,已经警告他“放开那个小孩”了,他就是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王安石殴打陈署已经被记录在案了,但现在赵祯定论出“不省心的人中,王安石是骨骼最惊奇的一个”,所以么,今年的政治明星、少壮派典型代表人物就这么的定论出来成为默契了。

    大宋悲壮的皇佑五年,就这么在皇帝、张方平、陈执中的私下默契中被总结了。

    蛋疼的皇佑五年。

    侬智高起兵叛乱,康州知州赵师旦忠臣殉国,王安石得罪淮西全部官员、用钱粮支持王师决战。打赢了的狄青被反手撸的没脾气,毫无能力和威望的陈执中梁适出掌东府西府,宰相庞籍因一件小事下台,包拯因为过度奔放被撸下去做地方官。为此仁宗皇帝背负了“心胸狭窄”的锅。

    一群混蛋中,最不烂的一个王安石,就此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这就是皇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