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治丧

顾宸宇林初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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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深宫,灯火通明。

    前来哭丧的朝臣命妇们早已离去,只有元嘉帝驾崩之前钦点的辅政大臣孙长玉和韩彦,并几位重臣守在殿中。

    因为边事,镇国公早在小望之顺利登基之后,就立刻策马赶回了辽东——对于眼下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大周来说,实在是经不起脱欢回过神来之后的偷袭和报复。

    兴庆宫中一片素缟,中间的梓木棺椁彰显着棺中之人的身份,肃穆庄严。

    康平帝刘劭(小望之),神情木木呆呆地跪在火盆前,机械地燃了火纸,看着那威严又沉闷的梓木棺椁,听着孙长玉与韩彦等人低声商议朝政,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地陌生,他像是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呆呆地看着周身的一切。

    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没有想。

    过早的聪慧和幼年的遭遇以及肩头的责任,让年仅七岁的他明白,阴阳两隔的意义。

    他对元嘉帝没有什么父子之间的孺慕之情,但是却对于“父亲”有着本能的渴望。直到此刻,他心里依旧木木沉沉的,似乎悲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圣上,圣上……”

    韩彦轻声的呼唤,如一支牵引之歌,将神思飘到九霄云外的康平帝渐渐唤醒。

    年幼的康平帝闻言看了过去,神情木木呆呆,动了动唇,下意识地要喊“爹爹”。

    然而,话未出口,舌尖先打了个转儿。

    “舅父……”康平帝脸上的迷茫尚未散尽,但是却已经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该有的仪态。

    韩彦看着这样的康平帝,又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心疼的是小小的孩子,却不得不承担起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

    “圣上,大行皇帝的谥号,臣等提议了几个,还请圣上定夺。”因着心中的疼惜,韩彦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

    “哦。”康平帝渐渐地回过神来,起身随韩彦到书案前。

    孙长玉躬身将手里的草纸奉上,恭敬道:“恭请陛下圣裁。”

    康平帝点点头,故作老成地回道:“爱卿辛苦了。”

    元嘉帝这一生,除了宠爱赵贵妃,任由她迫害后妃皇嗣之后,倒也没有别的什么过错,大周在他的勤勉治理之下,虽然没有走向鼎盛,但是也没有走下坡路。

    无功无过。

    康平帝早就得了韩彦的指点,认真地比对了几个谥号之后,徐徐开口道:“父皇一生勤勉政事,行事怀柔,那就‘平’字吧。诸卿以为如何?”

    “圣上圣明!”孙长玉等人对于康平帝的选择俱是十分赞同,躬身称赞。

    康平帝点点头,脸上难掩哀痛:“朕痛失慈父,心中悲痛;又年幼,许多事情思虑不周,还请诸卿献言献策、同心协力,办好父皇的丧失……”

    “臣等定然竭忠尽智、鞠躬尽瘁!”孙长玉率领众臣,长揖到底,表达忠心。

    兴庆宫中,君臣哀痛安排葬礼;慈安宫中,太皇太后与王太后正在为以后筹谋。

    王太后脸上一时哀痛,一时恼恨,一时淡漠,看得近身伺候的大宫女几番动唇,都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得垂眉顺目的乖巧默立着,不敢轻易开口,免得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正违了她当时的心情,被迁怒,受责罚。

    太皇太后倒是镇定,垂目转着手上的佛珠,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王太后到底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又急切地开口打破殿内的沉默:“母后,眼下太上皇的棺椁就在兴庆宫里停着呢,听说赵珍儿那个贱人还在合欢殿,不如趁着眼下……”

    话还未说完,就被太皇太后陡然睁开的双眼中迸发的凌厉的眼神给吓住了。

    “瞧你那点出息!”太皇太后轻屑地看了王太后一眼,道:“太上皇如今已经去了,合欢殿的那位还不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何时杀,如何杀,都是咱们说了算,何必急于一时?

    “眼下最当紧的,是如何将前朝后宫都紧紧地攥在咱们的手里。

    “否则,一旦受制于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空想!”

    王太后自打入了宫,就一直低声下去,敬着太皇太后这座靠山,讨好元嘉帝这个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丈夫,怕着赵贵妃这个“妹妹”……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元嘉帝厌弃她,所以其他人才轻视她的。如今元嘉帝驾崩了,她做了太后娘娘,总算是能够伸直腰杆,一雪前耻了,谁知却依旧被太皇太后压得死死的。

    训斥起来,太皇太后依旧如先前一般,半点都不顾及她的面子,当着内侍宫女的面儿,就对她随意开口责骂。

    王太后垂首咬紧下唇,用力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恼恨和不满,重新堆起笑脸来,低声讨好道:“母亲训斥得是,是臣妾思虑不周,急躁了。”

    太皇太后如何不知王太后对自己的不满,但是她并不在乎。

    在这个深宫里,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没有实力,那就得乖乖受教,乖乖听话。

    “小李子回来了吗?”太皇太后轻瞥了王太后一眼,开口问道。

    李公公打小就在她跟前伺候,虽然眼下早已经是个四十好几的老人了,但是太皇太后以及习惯称呼他为“小李子”。

    王太后朝外头看了一眼,恭声回道:“尚未。想来,李公公应该是被兴庆宫中的事情绊住了脚吧。”

    作为太皇太后身边最为得力和信赖的助手,李公公在宫中颇有地位,就是王太后也极少直呼其名讳。

    算起来,也就只有赵贵妃敢骂他一句“李狗”了。

    “那就耐心等着吧。”看在王太后一直以来颇为听话的份儿上,太皇太后多解释了一句,“眼下最当紧的,就是兴庆宫了。”

    王太后并不蠢笨,她只是太恼恨赵珍儿了,成了心魔,无时无刻地不再想着除去她以报仇,所以才会一直情急,失了分寸。

    要不然,她也不能在好不受宠而且成了赵贵妃的靶子的情况下,安稳过活到现在了。

    “是,臣妾明白,多谢母后提点。”王太后的态度愈发地恭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