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最后一面

裴瑾年夏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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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中央,有个圆形花坛,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名贵的鲜花。

    现在正值盛开季节,整个花坛五颜六色,从远处看,就像一条美丽的彩带。

    还未走近,迎面就嗅到花香,沁人心脾。

    果然,裴智远穿着一身浅色的轻便运动装,在潺潺的溪泉边凝神打着太极拳。

    仔细品味起来,太极拳还真的是很美。

    裴智远又做得这般行云流水,倒是和这里的青山绿水相得益彰。

    我远远望着裴智远的一招一式,心里暗暗感慨。

    “不如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下,等他休息时再过去。”裴瑾年指了指旁边的林荫树。

    “好啊。”

    我刚欲转身过去,就觉得脚下一轻,他从后面将我抱起,走向十米远处的吊床。

    到了近前,小心的把我放在上面,然后按动旁边的按钮。

    蓝天,白云,以及眼前的树梢,都在我的眼前轻轻的晃动起来。

    随着树枝上鸟儿轻快的歌声,整个世界都变得悠扬美好。

    裴瑾年坐在吊床旁的长椅上,神情惬意的看着眼前的美景,不厌其烦的对我露出微笑。

    这不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光吗?有他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就在这时,如画的风景中,走来两个中年女人。

    一个身材高挑,一头蓬松的短发,面容清冷,气质超然。

    另一个身材中等,头上戴着一顶大沿儿的纱质凉帽,遮住了她的面部表情。

    “瑾年,你看那边走过来的人。”我在吊床上欠起身子,仔细分辨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

    从未听说过,孕妇还有眼花的症状。

    可是的确太相像了,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瑾年侧目看过她们之后,立即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妈怎么来了这里?”说着就要走过去。

    我在后面连忙叫住他,“你走了,我要怎么下来?”

    他这才想起我还在吊床上,于是回身小心的将我从吊床上抱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他牵起我的手,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而越是走近,他的脚步越犹豫。

    “沐沐,你看,妈旁边那个人是不是婉姨?”裴瑾年忽然低头问我。

    我睁大眼睛,仔细辨认。

    除了看不清她的脸,身材和走路的姿势还真特别像她。

    “妈怎么会和婉姨在一起?”我大脑的回路实在有些跟不上。

    “我也觉得奇怪。”裴瑾年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洛君柔和纪婉月的脚步显然惊扰到了正在打太极的裴智远。

    他回身看到两个人时,脸上顿时也现出惊讶的神色。

    继而本能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我想他大概一定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当然,纪婉月这身打扮,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比较陌生。

    但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夫妻,裴智远一眼便认出了她。

    但这两个女人同框出现,着实让人不解。

    裴智远的思维还处于某种惊讶中。

    在得州的时候,洛君柔坚决不来奥地利,一定要独自回云海。

    可是过了没有半个月,她竟然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并且带来了他的夫人纪琬月。

    这女人的行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就像二十门年前,他抛弃了她,她却依然倔强的将他的孩子生下一样,让他惊讶不已。

    “君柔,婉月,你们这是……”

    “瑾年在哪里?”洛君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好像她把纪婉月带到这里,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连裴智远的身体情况也并没有过问一句,她最关心的仍然是自己的儿子,而并非眼前的男人。

    裴智远指指我们房间的方向,直到洛君蓉柔转身离开,他的目光一人追随她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纪婉月看在眼里。

    “智远,听说你手术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纪婉月的话将裴智远的目光和思绪同时拽了回来。

    他打量了一下纪婉月,“我们到房间里谈吧。”

    自然采光的客厅里,角落里摆放着不同种类的鲜花。

    空气里弥漫着怡人的花香和芳醇的茶香。

    纪婉月坐在淡米色的沙发上,始终没有去碰面前的茶杯。

    帽子的沿儿太大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看起来都特别的突兀。

    她在裴智远面前,还没有勇气摘下这顶帽子。

    同时她心里也在矛盾的挣扎,莫非这两个月的佛经算是白念了?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在玉佛寺以外的地方,光头示人的准备。

    一头烦恼丝而已,哪里有那么难以放下?

    如果就连这都做不到,恐怕自己真的如洛君柔所说,只是被动的赌气,并没有真正做到了却凡尘。

    “婉月,我的所作所为果真让你这样嫉恶如仇吗?使得你用这种方法来折腾自己?”

    裴智远始终看不到纪婉月的表情,纱制的帽沿下隐隐约约透露出她似乎看破红尘又矛盾重重的眼神。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即便是相信轮回,这一生也只有一次。我不想永远生活在千篇一律的无望中,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帽沿下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这样的纪婉月终于让裴智远感到陌生。

    他有些不确定的抬头,“你的无望是我给的?”

    帽沿下,两片嘴唇微抿着,没有任何要回答他的意思。

    纪婉月已经不屑回答了。

    这情景就仿佛相当一个刽子手,手里提着沾满鲜血的屠刀,一脸无辜的问倒在血泊里的人,“你怎么了,和我有关吗?”

    她的心彻底凉了。

    其实她的心早已凉了。

    在元旦时,墓碑前,她见到裴智远看洛君柔的眼神时,纪婉月就已经完全明白,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一直强迫将自己绑在她的身边,但是他的心却从来不在。

    或许亏欠是个让人很难忘怀的东西,那么她宁愿选择被亏欠的是自己。

    至少那样,他便可以一直牵挂她,总好过他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女人。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求也求了,闹也闹了。

    最后她终于领悟,无意反而是伤人最深的。

    在这漫长的二十门年里,裴智远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扮演好这个角色。

    因为他对她始终心存感激,而他对洛君柔则是情不自禁。

    就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

    与其在这绝望里装聋作哑,不如抛开一切,了无牵挂。

    可是当她听说裴智远做了心脏手术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挂念。

    从y省到奥地利的途中,她的心始终是悬着的。

    无论他她是纪婉月还是了凡,都是应该来看望他的。

    佛心不是冷血,况且他们做了二十六年的夫妻。

    然而到了之后,了解过他的病情,纪婉月反倒释然了。

    生老病死,人间的常态,芸芸众生都无法避免,无论放得下还是放不下,最后都要放下。

    这一次,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