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淮祟影(五)

羊行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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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坊司源于唐代宫廷音乐机构,最早称为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明代改为教坊司。

    北京东四牌楼南边有条本司胡同,原本是教坊司胡同,其实就是红灯区。这里的青楼不同于一般妓院,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官家妓院。官妓大多出生官府世家,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或因家道败落,或因官员涉案,才被卖进青楼,侍奉权贵皇亲,名士才子,比烟花柳巷的普通站街女档次高得多。

    江南出美女,自然也成了才子富商流连之处。明朝时期的扬州一带,甚至出现众多经过才艺培养,准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以瘦为美,苗条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

    这种事情很不人道,在当时却是穷人家女娃最好的出路。还有些更贫苦的人家,生了模样周正的女儿没钱培养,七八岁时卖到秦淮河,在画舫当丫鬟。成人后若是色艺俱佳,顺理成章成了画舫的新主人,夜夜迎欢侍客,最著名的当属“秦淮八艳”。

    我随口说出“秦淮八艳”,无非是有感而发,却无意中找到一条很矛盾的线索!

    明朝时期,北京、金陵都有教坊司,绣花鞋上的“挹翠”是青楼的名字,鞋主身份不言而喻。矛盾点在于,历史里只有北京的教坊司有一所挹翠院,并且和一位青楼奇女子凄惨一生的传说有关。

    月饼翻开鞋面,鞋子内底绣着一个“媺”。

    我有些恍惚,那个传说难道是真的?

    古代青楼女子有个规矩,一生侍奉万千男子,身子不干净,把名字绣在鞋里,日夜肮脏践踏赎罪净身。只有赎身嫁人之后,才可换掉鞋子,放入箱中时刻提醒曾经身份。

    这个“媺”字,显然是鞋主的名字。那位青楼奇女子的名字里,正好也有个“媺”。她临死前确实穿戴整齐曾经在青楼时的衣物。

    “她的鞋,怎么会出现在南京,又怎么会被她穿着?”

    月饼这句话我听得明白,第一个“她”,是青楼奇女子;第二个“她”,是二十年前金陵凶杀案的受害人。

    她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神秘联系?

    月饼忽然捡起石块扔进河里,模仿那个女孩子的姿势,俯身盯着河面。

    波纹由石块落水的位置悠悠荡着,一圈圈推到岸边又弹回,水纹交错,渐渐乱了,不多时平静如初。

    月饼又用力扔了一块石头,这次水花更大,波纹到岸时,几株老树垂进水里的枝条随波晃动。

    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月饼,那棵树!”

    在我们身旁两三米的位置,有一棵老树垂入水中的枝条绷得笔直,根本没受水波影响。

    月饼两步跑了过去,拽着枝条用力一拉,末端竟露出一截绳子,“咯咯”作响,水里有东西在反着较劲儿。月饼双脚钉住地面,用力后仰,绳子一点点拖出水面,水花四溅乱响,隐约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水里挣扎。

    我正要去帮忙,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不要伤害它!”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和月饼把女孩夹在中间,并排坐在岸边,场面很尴尬。

    女孩挥手在鼻尖前扇着风:“你们俩就不能少抽点烟?”

    我心说你突然从背后来那么一嗓子,差点没把我吓死,抽根烟压压惊还不行啊?要不是看你颇有几分姿色,早打你满脸开花了!

    当然,这些心里话只能默默吐槽,我和月饼老老实实地把烟摁灭,等着女孩自我介绍顺便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儿。

    偏偏女孩是个慢性子,要么就是韩剧看多了,闷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夫子庙肯德基的炸鸡啤酒超美味呢。”

    我恨不得一脑袋扎进秦淮河和那只怪物战个痛快,也比在这里坐着听她的台词,整得心里不上不下强得多。

    “到底怎么回事?”月饼伸了个懒腰,故意碰了女孩肩膀。我心里有数,月饼在判断女孩有没有问题,也有可能下了蛊。

    “你不是跳河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了?”我故意分散女孩注意力。

    女孩抿嘴笑着:“月无华,你给我下蛊了?”

    月饼点头“嗯”了一声缩回手再没言语,继续望着河水。

    女孩说出月饼名字的时候,我脑子里面就“咯噔”一声差点短路。这玩笑开大了,月饼和她认识?难怪她突然出现月饼二话不说,就撒手不和水怪拔河了。

    “南晓楼,你的书什么时候写完,我追得很着急呢。”女孩点开微信朋友圈,“每天给你点赞,知道我是谁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舌头都大了两圈:“你……你……你是……”

    “对啊,是我。”女孩扬扬手机,莞尔一笑,“是不是没想到?。”

    我把这些经历写成书出版,为了推广需要注册了微博,个人介绍里有微信号,很多朋友加了我的微信。这个女孩微信名是一个戒指图标,头像是很萌的卡通女孩,每天都给我的朋友圈点赞。

    我看过她的资料,地区是“江苏金陵”,个人相册关闭。我还特地小窗说了声“谢谢”,她从来没回过话。如今看来,她认识我和月饼,说不定还和月饼聊过。

    月饼问道:“你们认识?”

    我回道:“你们不认识?”

    女孩说道:“你们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们。我叫李念念,我的父亲是李文杰。”

    我“腾”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月饼更是直接,一把攥住女孩手腕:“你再说一遍!”

    李念念使劲甩着手:“你弄疼我了!”

    月饼红着脸缩回手,摸出烟正要点上,想了想又把烟放了回去。

    李念念揉着手腕嘟着嘴:“我的同学都把你当男神,没想到这么粗鲁!”

    月饼更是脚都没地儿搁了,搓着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挺白净的脸臊得通红。我头一次看到月饼这种窘状,要不是场合不合适,我铁定笑岔气。

    李念念从坤包里拿出一块黑色角质物:“不和你们开玩笑了,按照父亲生前的嘱托,一定要让你们看到这些,看完就明白了。”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李文杰死了?

    李念念又从包里摸出一块黑色石头用力丢进河里,皱眉数着波纹:“有火机么?”

    我把火机递给李念念。她点燃黑色角质物,蓝色火焰“突突”冒着,白烟里裹着一股类似骨头燃烧的怪味儿。

    “月牙夜子时一刻,点燃犀角,把黑色石头丢入古河,默数水纹荡到岸边次数。第七次时,水纹中可以看到前生。”李念念把燃烧的犀角放进河里,犀角浮在河面光亮大盛。

    光线范围内,波纹潾闪,映着我们扭曲变形的脸。

    忽然,犀角环射出一圈柔光,像块横放的电影银幕铺在水面,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这些,都是我临死前的前生。”